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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如弗拉德所想，听完这段话的格雷戈眼里闪过一丝希望。他想着倘若如此到是可以在回程的路上——弗雷西亚森林中干掉弗拉德。
一会儿火生起来了，房间也变得温暖了些。接着有个白胡子僧侣端了些食物进来，彩色有冷掉的烤鸡，一瓶酒，一些黑面包和奶酪。老人家尽力在服侍他们，用双年迈粗糙的双手为他们倒酒，发黄的皮肤底下青筋暴起像浮雕一样。令弗拉德以外的是，这个老人根本和其他人不一样，他并没有因为弗拉德是大公而感到畏惧，或者露出讨好的模样，从头到尾，都极尽严格地遵守自己的义务。
弗拉德忽然想到很早以前被迫在匈牙利的那些年，唯一可以取得当时国王信任、并将王位夺回来的办法就是皈依天主教。这不过是政治上的权宜之计，就像在土耳其的时候他也曾被迫跪在摊子上面向阿拉祷告——可惜天主教却让弗拉德的子民对他心生鄙视。
这些愚蠢的子民根本不知道政治的凶猛，即便现在他们明白了，却也已经晚了，今晚土耳其大军就要扫平这个国家的一切，包括弗拉德保护了十几年的和平，都要灰飞烟灭了。
他们默不声地吃完最后一餐后，弗拉德忽然说：“来替我祈祷吧，我知道你是个信仰虔诚的教徒，你来替我祈祷。”
说着，弗拉德站起来示意格雷戈走到小神龛的面前。神龛的门没有关上，所以从餐桌那也可以看清楚里面有什么。
弗拉德在胸口画了十字，接着停在门口让格雷戈进去，跪在一张小毯子上，去圣母像前头祈祷。
格雷戈跪下的时候喉咙一阵猛哼，接着年轻的士兵结果格雷戈的武器，站到弗拉德身边，看着跪在地上这犹大的侧脸——简直和弗拉德一模一样。
是了，被亲人背后插刀的兄弟，望向他饱受日晒的脸颊，挺直的鼻梁、下巴，他的眼珠子里逐渐浮现出缓慢而迷人的恐惧。
“祈祷吧，我的朋友。祈祷我可以活的长久……祈祷那些背叛我的人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。”
格雷戈喉头一阵哽咽，手掌紧紧靠在一起真诚地祈求起来，同时上半身转过来面对弗拉德，膝盖压着的地毯随之撩起一片褶皱：“殿下，我发誓我没有骗你！”
似乎像没有听见他的话，弗拉德过了好一会儿，才轻描淡写道：“我说你在骗我了吗？”
格雷戈瞪大了眼睛，眨了眨，抿起抖动的双唇，心中更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被弗拉德就这么揭开，即便弗拉德现在一个字都没有说，但是他为最虔诚的天主教徒，是怎么也不敢在玛利亚的面前说出自己背叛宣誓的诺言。
背叛者即便有千万的理由，依旧是背叛者。
他脸上不打自招的那份神色足已让其他人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了。
“哦……”弗拉德忽然乐了，“你这是眼泪吗？”
“殿下，求求你——”
“转过去！”
弗拉德大吼道，格雷戈这种摇尾乞怜的样子令他难止怒火，“转过去，对着圣母祈祷！祈祷她会赐你平安，祈祷她会带领我战神土耳其人！”
格雷戈不得不照做，此时的他那里还有时间去想那么多，这份恐慌让他不得不跪在玛利亚的圣母像前，紧握的手靠在鼻梁上，眼睛闭着不愿张开。
“请保佑我！上帝和圣母——请保佑我！保佑我国国君健康长寿，百战百胜，请让他相信我没有背叛……”
“没错。”
弗拉德喃喃道：“或许上帝会保佑你——不过他可从来没对我那么好，所以我是不会更他打交道的。”
而此时此刻，屋子里的四人都没有注意到，壁炉边的椅子上，那个原本沉睡的女童此时已经苏醒，她正睁着蔚蓝的明眸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。
“主……”格雷戈口里虽然大声叫着，“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！我该说什么，做什么才可以证明我的清白？”
“坦然面对死亡。”
弗拉德说，“你已经没命了，格雷戈。快点做最后的祈祷吧，我可不想跟我父亲一样，在布加勒特外头给刺客杀死。”
格雷戈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、越来越尖锐，显示着他心中充满强烈的痛苦与折磨，可这些痛苦与折磨在弗拉德心里，却算的了什么呢？他这辈子都是死神的学生，每当看到那些人的脸，就会想起当年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毫不客气地为了苟且偷生，把他转手送到了土耳其人的手里，即便后来他为了显示自己的残忍，把成千上万的土耳其士兵用木桩刺死，尸体排开像是一片森林；也听过太多人尖叫哀嚎以及尸体因重量而滑落下去的沉闷声。
每当他看着那些人的眼睛，都想从他们前往的幽冥深渊的路途上找到难以洞悉的真相。
于是他不断思索这死亡这件事，他感觉上帝并不公正，死亡的彼岸也没有任何意义，存在的只有羞辱痛苦。
弗拉德的一生应得的东西已经被别人窃取太多。他所治理的是他父亲和祖父传承给他的国家，但是不出几年又要被不公不义地推翻。明明出生贵族，在年幼的时候却要在土耳其已人质的身份度过童年，长大以后有被匈牙利国王软禁了八年。属于他的王位被窃占过两次，其中一次还是他的请弟弟所为。要他再放手一次，可以，但是一定要有补偿的——比起马提亚斯、繆汗默德、杜拉或者巴瑟瑞，他明明更精明、更厉害、更值得受人民的爱戴啊！
死亡比起以往更接近他，但是上帝和他的天使却不愿意完成他的心愿——让他永生不朽——只剩下另一位可以办到。
“上帝的话语无处不在。”
忽然房间里出现的幼童声音打破了这份狰狞，所有人都停下自己的动，转过头去看苏醒过来的女童。
弗拉德望过去，看到的是怎么一双蓝眸，这是比圣彼得堡大教堂顶端的天空还要蓝的眼珠子，比珊瑚海里珍贵的白珍珠还要晶莹剔透的眼白，睫毛分明的点缀在蔚蓝色周围，即便只是这样看过来，都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一般。
女童似乎并没有在意大家这么看她，接着说：“但是上帝不会干涉人间的一切，不管是烧杀抢夺，或者那些无恶不的，上帝都会在天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。”
格雷戈听到这样的话，双眸更是染上一层恨意，指着女童叫道：“胡说！上帝不会离开我们的，上帝一直与我们同在。”
弗拉德却是像听到最可笑的话，咧嘴笑了起来。“是的，是的，你说的没错，上帝只会看着我们然后什么都不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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